□ 毛雅莉
有一種美味，愛之者贊其香，厭之者怨其臭——那就是榴蓮，這真是一種讓人又愛又恨的水果。對于喜歡它的人來說，聞到那股特別的氣味兒，就很上頭。而對于不喜歡它的人來說，會感覺非常臭，讓人沒法愛，只有恨。我對榴蓮就是這樣，開始很嫌棄，后來很甜蜜。
以前看見榴蓮，會繞道而行。現今，卻愛得欲罷不能，如同著了魔。自從新冠陽康后，聽醫生說榴蓮是大補水果，每次超市看見它，我就如同被困在那里挪不開腳。
初春，與母親去逛街，路過一輛大貨車，滿滿一車廂的榴蓮，一股濃郁又熱烈的味道，沖殺過來，引人駐足。還是沒忍住，老板快速幫我選了一個橢圓形長相飽滿的。他手法嫻熟，三下五除二給我剝好一大盒。遞給我時說，榴蓮是大補水果，營養又健康，尤其美女要多吃。他叮囑我以后買榴蓮的時候，越是體態豐盈的，里面含有的果肉就越多。
回到家就急切地吃了兩塊，剩下的都留給了母親。母親以前也接受不了榴蓮的味道，但因為自己的倆孫女愛吃，她也陪著孫女慢慢地喜歡上了，可見親人之間的愛可以轉換的。侄女一邊大快朵頤，一邊向我炫耀道：“姑姑，想不想再來一口嫩滑鮮美的榴蓮呢？口感像奶油般細膩，包你吃了榴蓮忘返。”
周末去超市，路過水果區，我又被那個特殊的味道吸引。循香而行，終是選了一個圓圓的大個頭榴蓮，決定回家親自剝開，一探究竟。回家后，我戴上手套拿著刀準備為它解剖時，母親說，她來。她擔心我會把手扎破哩，母愛啊！滲透在每一個細節里。
母親順著炸裂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把它給切開，剝開堅硬帶刺的外殼，里面金黃的果肉露出來了，垂涎欲滴，我已迫不及待。接著，母親像切柚子一般，慢慢地從里朝外劃開，果肉里的一股香味撲鼻而來，比窗外的玫瑰花香還要略勝一籌——那是一種內雜甘甜的香味。聞到它，就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，似兒時吃棉花糖時的快感，讓我精力倍增，頓時神清氣爽。
隨手捏了一塊送進嘴里，軟糯香甜，回味無窮，很是過癮，那種滿足感似乎無其他水果可替代。那一刻，我才體會到身體內的多巴胺在快速舞動，那一刻，我才體會到愛吃榴蓮的人是一種怎樣的滿足。
中午夢醒時分，我看見母親把榴蓮肉整整齊齊地擺在保鮮盒里，一鍋濃濃的榴蓮殼煮雞湯香飄滿屋。我拿著勺子，一勺一勺地挖起來，輕輕一嘗，嘖嘖，那甘之如飴的味兒比芒果西米露的味兒還要濃上幾倍。果肉滑溜溜的，在舌頭上觸來觸去，又柔軟又細膩。甜里透香，叫人越吃越愛吃，越吃越想吃。似乎可以大補之前因新冠損失的元氣，讓血液更加流暢，腦子仿佛也運轉得更快了，簡直像是在彩虹上放飛自我，無拘無束地盡情奔跑。
我情不自禁地大口吃起來，原來世界上只有兩種人，喜歡吃榴蓮的，與尚不知道自己酷愛吃榴蓮的。
十年前，去香港旅游時，閨蜜買了一個榴蓮，據說是馬來西亞的進口榴蓮，價格不菲，其獨特的味道，讓同行的伙伴無人與她分享。她一個人獨自享受，沒吃完，剩下的就偷偷放在房間外面。她擔心這個味道會影響大家，關閉了窗戶。沒承想整個樓道都是榴蓮味，那個又臭又香的味道早已偷偷竄進我們的房間，刺激著眾人鼻腔，讓人難以置信她會如此鐘愛這味道，也難以置信這種營養豐富的水果之王。
兒子上小學時，三妹來我家帶了一個榴蓮。當她在客廳剝榴蓮殼時，我感覺自己快窒息了，迅速打開所有窗戶，孩子從他的房間跑出來，左手捏住鼻子，右手捂住嘴喊道：“又是榴蓮啊，太沖鼻啦。你能吃下去嗎？”三妹用勺子硬塞給他一小口，孩子沒忍住吐了出來，三妹卻吃得津津有味，她說好吃得不能再好吃了。看見她很解饞的樣子，依舊沒有誘惑到我，依舊沒覺得榴蓮有多好吃，只覺得臭香混合味很奇特，很刺鼻。
這樣沖鼻的榴蓮，曾經縈繞在我的夢里，多少次被驚醒。可是，榴蓮讓很多人繞道而行，也讓很多人愛不釋手，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水果呢？榴蓮渾身揣著刺，如同一只縮成球的刺猬，也像一個超級迷你版的仙人掌——摸上去特別扎手，它的大殼是土黃色的，宛如一只穿山甲，十分堅硬，指不定拿錘子砸也砸不壞。就是這么一個其貌不揚的榴蓮，雖然不如其他水果那么出眾，但其中的秘密卻藏得很深。榴蓮性熱，可以活血散寒，是濕寒性體質者的理想補品。它被稱為“水果之王”，可以被人贊到天上有地下無，滑似奶脂、齒頰留香。但也時常被人抨擊到體無完膚，覺得它臭如貓屎，不堪入鼻，繞道而行。
原來，人的味覺和喜好也是會改變的，要學會接受和嘗試，就如我們待人接物一樣，你不去接近一個人和一個事物，不去接觸，不去了解，怎么知道原來還是有共鳴共情之處呢？活成榴蓮這樣未必不好，外表堅硬，內心柔軟，聞著很臭，吃著很香，以為不好相處，其實內心狂熱，只有懂它的人才稀罕。
暮春的傍晚，又一次路過超市，看見保鮮柜擺放著剝好的榴蓮肉和菠羅蜜，我順手各拿了一盒，母親見狀，你不減肥了嗎？它的熱量非常高，不要補過頭了。我突然反應過來，原來它真是我近期脂肪迅速增加的元兇啊！母親的話寄托濃濃的愛意。我趕緊放下，可是看見那飽滿新鮮的金黃色果肉，那絲滑香甜的味道再一次誘惑沖入鼻腔，我又拿在手上欲罷不能，不愿放進保鮮柜，反反復復，不愿離開。
愛上榴蓮的我，對榴蓮的品種、產地以及挑選榴蓮的方法如數家珍，從金枕頭、貓山王、蘇丹王、托曼尼等榴蓮品種，到榴蓮餡餅，榴蓮蛋糕，再到榴蓮比薩……各種各樣以榴蓮冠名的美食漸漸走進了我們的胃里，豐富著我們的味蕾，滋養著我們的身體。不知嘗過這種水果的人，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情形，迷戀到不能自拔。這奇特的味道，讓愛它的人，為之“榴蓮”忘返。
